2000年末，小布什当选美国总统，转年一月宣誓就任。柯林·鲍威尔出任美国国务卿，颇有老布什托孤的意味。作为老布什时代的重臣来辅佐于外交和国际事务一无所知又愚蠢无比的小布什，他也曾夙夜忧叹、唯愿鞠躬尽瘁。巴以一时战发，他立马飞到中东，使出浑身解数，力保中东暂时太平。无奈这么一个英雄人物，在小布什的政府里，持续被边缘化。仅仅做完一任，就在布什2005年刚刚连任之后，黯然离去，由布什心仪已久的赖斯替换他的位子。

鲍威尔战功赫赫，人气极旺。1996年如果他代表共和党出战，恐怕克林顿竞选连任就会成问题，而美国自1996年起的历史，也便改写。无奈他军人以服从为天职的信念，只在2000年大选的最后关头，出马立挺布什。于是在布什胜出戈尔后，执掌外交。

然而，此时担任副总统的切尼，已不是当年鲍威尔任三军联合参谋长时担任国防部长的切尼。他已经控制了布什政府外交事务的大权。于外交上，布什完全被切尼及其亲密伙伴拉姆斯菲尔德控制，而对于国家安全顾问赖斯，布什更是言听计从。明眼人日益看出，鲍威尔这个国务卿，已经没有发言权。

上述他到中东的紧张斡旋之旅，十天之中，电视上白天他和各国政要紧急磋商，马不停蹄。而每天夜晚，在旅馆里他都要花几个小时接听华盛顿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是赖斯（时任布什的国家安全顾问）孜孜不倦地批评他，今天哪些话说错了，我们的政策不是这样，不是那样。鲍威尔日后回忆说，那是他生命中最难以忍受的时光中的十天("They were ten of the most miserable days of my life".)

这位忠心耿耿的、精力充沛、具有卓越外交资本和能力的国务卿，除了帮助布什提高名望，布什对他从来没有在乎过。布什连任胜利之后，让办公室主任打电话给鲍威尔，说，“总统想换换人”（“The President wants to make some changes”)。 十多天后，作为离职前的安排，鲍威尔应约来和布什会面。

这时惊人的事发生了。布什竟然想不起来他为何召见鲍威尔。他于是问：哎，今天咱们谈什么事儿啊？

鲍威尔回答道：哦，咱们是谈我离职的问题。

这也难怪。其实这么多年，布什还没有单独和鲍威尔这样meet过。每次和他商量事情，赖斯一定在场。至于谈什么，自然是赖斯主导，布什是不用动脑筋的。今天要谈鲍威尔离职的问题，自然不便安排迫不及待要接任的赖斯也来开会。

但是赖斯不在，布什还真是一下想不起来他是要和鲍威尔谈什么。听鲍威尔说是谈他离职的问题，布什半信半疑地问：

哦，真的吗？所以才没让赖斯来是吗？

那是鲍威尔和布什的最后一次会面。

Karen DeYoung, "Soldier: The Life of Colin Powell", New York: Knopf, 2006. 610 pp. $28.95. Reviewed in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by Joseph Lelyveld, November 2, 2006, pp.4-8.